(1.山西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山西晋中 030600;
摘要:在生产实践新需求与科学技术新动力的推动下,经济发展模式由要素驱动、效率驱动转向创新驱动,相应地,知识生产由模式1向模式2转变,并向模式3演进。从知识生产模式转型视角审视,新农科建设的核心在于农科学科知识产生情境、目的、方式的变革,本质在于推动传统农科知识生产的转型,以适应当前社会发展的需求。遵循知识生产模式演进逻辑,结合知识生产模式转型与新农科建设紧密耦合的特征,剖析知识生产模式转型下新农科建设所蕴含的逻辑理路。运用概念格理论厘清新农科建设目标层级,并从学科情境、知识形态、组织形态等多个维度阐释新农科建设应然意蕴。研究发现,随着社会的发展,新农科建设目标内涵逐步从单一化向复合性偏好转变,适应情境从常规化到复杂性生境延伸,知识形态从内守化走向融合性创新,组织形态从规训化向开放性集群发展。结合新农科建设时代发展际遇,从聚合多主体合作网络、引入新科学技术元素、组织超学科知识生产以及培育战略性复合人才等方面提出新农科建设实践进路。
关键词:新农科;知识生产模式;高等农林教育;新质生产力
中图分类号:G40;G642.0;G3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7695(2024)20-0141-08
Logical Dimensions and Practical Approaches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Constru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Model Transformation
Guo Shuya1, He Yunfeng1, Gao Zhiqiang2
(1.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Shanx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Jinzhong 030600, China;
2. School of Agriculture, Shanx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Jinzhong 030600, China)
Abstract: Driven by the new demand for production practice and the new impetu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l has shifted from factor-driven and efficiency-driven to innovation-driven, and correspondingly, knowledge production has changed from mode 1 to mode 2 and evolved to mode 3.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ransformation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mode, the core of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lies in the change of the situation, purpose and mode of agricultural science knowledge, and the essence is to promote the transformation of traditional agricultural science knowledge production to meet the needs of current social development. This study follows the evolution logic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mode, combin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lose coupling between the transformation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mod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and analyzes the logical path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construction under the transformation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mode. The conceptual grid theory is used to clarify the target level of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and the connota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is explained from multiple dimensions such as discipline context, knowledge form, and organizational form. It is found that with the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society, the connotation of the goal of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construction has gradually changed from singularity to compound preference, the adaptation situation has changed from routine to complex habitat extension, the knowledge form has changed from internal defense to integrated innovation, and the organizational form has developed from discipline to open cluster. In order to stimulate the vigorous growth of new agricultural productivity, and contribute to the transformation of higher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education and the realization of national strategic goals such as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Key words: new agricultural science; knowledge production model; higher agricultural and forestry education; new quality productiv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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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5-04,修回日期:2024-07-15
基金项目:教育部新农科研究与改革实践项目“基于‘四个面向’的新农科多样化人才培养模式创新实践研究”(教高厅函〔2020〕20号—(三)-151);山西省教育教学改革课题“‘五导师联动’培养农科研究生综合实践教学机制创新及推广研究”(2023JG069)
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浪潮下,市场对新科技、新技术的敏锐洞察和高度需求,驱动科研与教育方式进一步转型[1],“四新”(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建设应运而生。其中,新农科的建设,是以解决农业同社会经济发展的不相适应为其应循之道[2],以学科知识产生情境、目的、方式的迭代升级为其根本转向。新农科改革不仅是基于学科知识自我迭新的内生需求,亦是应对外部环境发展变化的现实需要。当前信息技术的发展,催化农业新质生产力的涌现,如何有效培育农业新质生产力是高等农林教育面临的新挑战。新农科改革既是第四次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背景下高等农林教育的主动应对,也是新经济时代知识学科体系自我革新与升级的重要一环,对于实现我国高等教育改革、农业转型发展以及国家战略需求具有重大意义。
面向培育农业新质生产力、应对国际多元化形势、实现国家战略化目标的外部环境需求,依托农科学科知识生产与演进规律的内部核心支撑,谋求农业发展占据先发优势,从知识生产模式理论视角对新农科进行深入解构与前瞻性建构,厘清知识生产模式从1到3(以下简称“模式1-3”)发展趋势下新农科建设的逻辑脉络,探明新时代背景下新农科知识生产实际情境、目标内核、主体定位及其发展实践进路,形成知识生产模式3.0下新农科教育新共识,以期激发农业新质生产力蓬勃生长,推动农业实现超前发展,为乡村振兴以及农业农村现代化等国家战略目标的实现贡献新农科力量。
1 知识生产模式转型催生新农科建设的新际遇
运用知识生产模式理论探求新农科建设逻辑理路与实践路向,需先厘清知识生产模式转型的阶段性及发展特征。知识生产模式,即知识被生产和创造出来的方式,如图1知识生产模式演进图谱所示,当前关于其演进阶段主要分为模式1-3。对于模式1-3的进化可以理解为知识创造方式随着社会变迁而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这一过程亦是人类社会文明演进力量的直观体现,关键动力来自于不同时代背景下社会经济发展需求的变迁。
图1知识生产模式1-3演变图谱
模式1:学科知识生产主要是在认知情境中,在某一学科内以个体为主进行,学科间协同创新不足[3],造成模式1背景下区域高校内学科建设缺乏必要的合作,不同学科间的交流互动少。随着教育的普及化、大众化发展,在科学信息技术影响下,这种单打独斗式的知识生产方式不再适应知识经济社会的发展要求。
模式2:20世纪下半叶,第三次科技革命及其所带来的信息技术与计算机科学的传播,知识生产模式2的观点开始被传播,其主要是在应用环境下,进行交叉学科研究,并强调研究结果的社会导向作用。因此模式2背景下大学在致力于构筑自身的学术领域基础上,专注于进行跨领域和交叉学科的研究,同时强调研究主体的类别多样性,致力于打造一个包含多种学科的研究环境[4]。
模式3:随着科技与生产力的蓬勃发展,新的知识创新思想逐渐被提及,模式3在模式1和模式2的基础逻辑上演变而来,以知识集群、创新网络、分形研究、教育、创新生态系统(fractal research,education and innovation ecosystem,FREIE)为核心组织模式[5]。逻辑运行机制为四重螺旋创新生态情境中,叠合辐合组织机构下,利用共同专属化共同演进和竞合进行知识生产。
通过分析,结合表1中3种模式特征的比较,总结知识生产模式1-3的嬗变,呈现以下特征:目标轨迹上,遵循从创新本学科理论体系、创建新的分支学科,到创新本学科理论体系、创建新兴交叉学科,再到知识全面整合和再创新以解决经济社会发展问题演变过程;知识传播范围上,从注重学科内部交流到注重不同学科之间交流,再到不同学科之间、不同组织之间、不同个体之间的广泛交流;遵循的研究范式中,从严格遵循学科范式到借鉴或融合多个学科范式,再到没有统一标准的分形范式;从发展侧重点来看,从强调学院研究到注重知识应用,再到注重知识创新;从发展向度面来看,从单向纵深发展到单向纵深与横向跨度结合再到集群、生态演变。
3种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型所呈现的规律与新农科改革所体现的特征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现实耦合性。基于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型视角,将农学学科发展置于知识生产模式理论的演进情境中,剖析新农科建设的时代际遇,显而易见,随着社会发展需求的转型,具有独特学科属性的农学学科所形成的知识部落和知识边界由原先的泾渭分明逐步走向融合发展,甚至呈现走出学科实体,出现学科与先进技术乃至与社会部门之间跨维渗透的发展趋势。正如“象牙塔”式的知识生产模式难以满足社会实践的需要,《安吉共识——中国新农科建设宣言》的颁布[6],推动传统农科知识生产模式转型,即新农科的诞生根植于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变,是新型知识生产方式的体现,其背后遵循知识生产演进的逻辑。第一,从问题设置情境看,新农科面向新农业产业的现实急需和未来发展,符合知识生产模式问题情境由学科情境转向应用适应性情境;第二,从依赖手段看,新农科需要通过新兴技术如互联网+、人工智能、设计+等来实现建设目标,这与依赖技术创新的知识生产模式转型相呼应;第三,从学科范围看,新农科强调跨不同学科专业间的交叉复合,以及农科学科向实践应用的延伸,强调不同行业、领域及学科间的创新融合发展,这与模式2跨学科发展及模式3超学科性发展倾向一致;第四,从参与主体看,新农科建设强调新型多利益主体的协同育人,这与模式3的四重螺旋动力机制(学术界-政府-产业-社会公众)形成现实耦合;第五,从服务面向看,新农科强调满足新经济的现实急需和未来发展,强调服务于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国家战略需求,这与模式1-3逐步更加强调公共利益、社会责任乃至全球性问题转变形成现实耦合[7];第六,从实现目标看,新农科的建设目标是改造和升级农科学科,并加快布局新型农科专业,占据未来创新发展的制高点,引领新经济的未来发展,这与知识生产模式3强调建立社会公共利益下的创新生态平衡形成现实耦合。
在厘清知识生产模式发展基础上,结合新农科建设的时代际遇,对新农科建设所蕴含的逻辑向度梳理归纳。基于知识生产模式与新农科建设的紧密耦合特性,从目标内涵、适应情境、知识形态、组织形态等层面揭示新农科建设应然蕴意及发展逻辑理路。
2.1 目标内涵:从单一化到复合性偏好
不同阶段的知识生产核心目标随着社会发展需求的进步而迭新,正如知识生产模式3在模式1和模式2逻辑基础上演绎而来,新农科改革并不意味着抛弃传统农科发展目标,而是对前者知识生产目标的丰富与延伸,从而在目标更深基础上带动学科布局的调整优化,在此引入概念格(Galois格)理论厘清新农科之于传统农科学科知识生产的新生目标内涵。概念格理论作为形式概念分析的数据结构,通过明晰概念间的层次结构[8],可视化展现农科学科不同发展阶段复杂的目标内涵及其层级体系,形象地表征农科学科目标内涵的演进。在3种知识生产模式视角下,传统农科-新农科知识生产目标重力变化演绎为学科兴趣-实践应用-社会公共利益。将学科兴趣(A1)、实践应用(A2)、社会公共利益(A3)3个不同阶段的农科学科知识生产目标重心视为3个同等重要的概念目标并进行组合,记为A={(A1),(A2),(A3)};接着两两组合形成新的3个同等重要的目标概念,记为B={(A1,A2),(A1,A3)),(A2,A3)};3个目标组合形成一个新的概念,记为C={(A1,A2,A3)}。从层次来看A中的概念内核小于B,B中的概念内核小于C,即(A1)=(A2)=(A3)≤(A1,A2)=(A1,A3)=(A2,A3)≤(A1,A2,A3)。如下用HASSE图来表达各目标概念之间的关系。
注:第四层的( )表示没有任何性质的目标概念。
图2中,农科学科知识生产的目标概念分为4个不同层次序,第四层空括号()表示不具有任何目标的性质,即完全不受约束,自由发展;第3层表示具有某一种性质的目标概念;第2层表示具有两种性质的目标概念;第一层表示具有全部3种性质的完全目标概念。目标内涵的涵盖包含程度由下到上逐渐增加形成了一个层次序。利用序原理来证明这个层次序形成一个完全概念格。其中,3个层次序对应关系为A<B<C,即第一层的目标集反映出随着知识生产模式的演进,农科学科发展目标内涵日益成熟。但由于不同社会发展阶段,学科知识生产目标存在着主次矛盾,新农科发展要真正实现模式3的各类丰富目标的延伸与均衡,达到社会效益与学科自身之间的统一,需避免过分注重知识本身而忽略动态环境变化。将学科自身发展、社会实践应用和服务公共利益视为新农科发展目标的不同子目标,这些子目标系统就是学科知识生产的目标概念格,新生产力发展背景下,3种目标系统如何分配,即学科兴趣、实践应用与公共利益之间各占多少比例权重取决于不同知识生产主体与部门的偏好选择,而各主体的选择偏好受制于切身利益以及国家宏观政策的靶向,若各个主体具备明确的偏好选择,就意味着确定了新农科建设所要实现的各个目标,此后,高校及社会部门根据国家政策与战略部署,在目标实施过程中进行监控,以检验根据目标而运行的行动是否偏离目标核心。
知识生产模式转型凸显其外在知识情境的变化,即不仅涉及知识的升级,还涵盖外部环境的发展[9]。新农科建设的提出不仅基于学科知识生产目标的“内改变”,也是对周围环境的“外适应”,即在适应外部情境变化基础上、把握社会需求规律中,进行新农科的外在布局,这要求农科需由较传统封闭升级为更具开放性、包容性的创新系统。农科学科演进展现不断变化的社会生态环境和政治环境,也客观揭示其发展的诸多偶然性和必然性,新农科知识生产逐步更加强调学科知识体系对弥散于社会相对领域问题的解决,可以发现,新知识生产模式视角下新农科的适应情境具有多重维度和复杂性,主要包含为FREIE、全球化信息化网络化国际背景、国家战略需求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要求以及农业领域自身发展的复杂情境。
首先,新农科适应于FREIE,模式3中知识分型创新环境是一个多元化的知识生态系统,在此环境中,新农科知识生产不再是孤立的、静态的过程,而是形成了与社会、经济、文化等环境密切互动的协同网络,其通过对多学科、领域的知识重新组合、整合,形成新的知识体系,从而在超越学科自身发展基础上,利用不同领域的知识资源,最终形成知识生产、扩散和使用的复合系统。其次,新农科适应于全球化、信息化和网络化的时代发展情境,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农业生产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和机遇。信息化和网络化的发展不仅为新农科提供了更广阔的知识获取和交流平台,推动农科与农业的国际合作与交流,还通过引入现代信息网络技术,加强农业生产与全球市场的联系,推动其更好的适应国际形势变化。此外,新农科适应于国家对农业领域的战略需求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情境要求。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农业发展被赋予新的要求,新农科要践行保障国家粮食安全、食品安全、生态安全与区域协调发展的战略使命,以及为乡村振兴、农业农村现代化提供有力支持的发展情境需求。
随着知识生产目标与情境的演进,超学科逻辑跳出学术围墙,站在经济社会发展乃至人类命运共同体发展的高度,致力构建集多边主体于一体的导向性清晰、异质性发达、聚合性强烈和开放性明显的复杂知识创新生态系统[10],具有自组织性、动态适应性和系统开放性特征的知识联盟构筑的知识集群随即涌现[11]。超学科发展逻辑下,新农科知识不仅要同时满足相互依赖的利益主体的需求,还需具有跨越不同地域和部门界限,穿越多层知识谱系的超时空特性[12],体现其跨界整合性、创新性、网络集群性的特征。
首先,新农科面对新经济、跨领域、跨行业发展,其知识的跨界整合性深刻影响新农科知识谱系。新农科要求专业设置具备跨学科性和多科学性,要求传统单一的农学知识体系突破固有知识边界,其不仅涉及多学科融合,还引入现代信息技术、生物技术等众多领域的知识,形成了超学科发展的特征。其次,新农科知识具有创新性特征。模式3强调以创意经济为新的知识经济形态。对应地,新农科的知识体系及产生方式对创新和创意的吸纳能力亦有所拓展,不仅将知识形态创新与技术形态创新融为一体,更注重在农业实践中通过引入创新技术及学科生产管理模式。这种创新性使得新农科建设不断向前推进。再次,新农科知识生产网络集群性更强,除跨学科的知识糅合,新农科建设更强调不同主体的相互协作,注重通过学术交流、合作研究等方式在不同领域和区域之间传播共享,共同推进新农科成为为农业所需的、服务农业新业态的新型学科。此外,新农科具有向学术企业迈进的发展趋势。模式3视角下,学术企业成为未来发展的逻辑向度,即支持经济与大学之间互动;支持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试验开发的三者平衡[13],以企业为基础,将学术研究与市场需求紧密结合,强调知识导向、知识驱动。新农科研究已颇具学术企业发展雏形,如其倡导的产教融合、科教融汇即是在与企业等合作基础上,遵循与知识生产相平衡的可持续发展逻辑[14],通过技术创新和成果转化,推动新农科知识的应用和实践。
新农科是面向现实急需和未来需要的、具备一定超前性和前瞻性的、据新经济形态和新发展需求兴起的新型农科。模式1-3的演进,随着动力机制主体不断增加,知识生产主体不再桎梏于大学,新农科组织形态随之发生变化。模式3将第四螺旋增添置模式2三重螺旋创新图景中,学者Carayannis等[15]指出第四螺旋为基于媒体和文化的公众和公民社会,即围绕共同利益、目的和价值观构成的非强制性的集体行为。围绕知识生产主体变迁,对新农科知识生产组织形态及其特征提出更加广域的理解。
第一,公众和公民社会与知识生产应用高度相关,理应成为知识生产与创新的行为元素[16]。一方面,新农科的发展需借助作为公民社会代表的第四螺旋,达成新农科知识生产、扩散和使用于复合一体系统中的关键一环。另一方面,代表更广泛社会需求的第四螺旋,对新农科建设提供社会参与和支持,推动农科与社会需求更好地对接;通过与农民、农业企业和相关行业的沟通与合作,获取社会发展对农业科技的实际需求,调整和优化新农科专业设置和教学内容,使其更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
第二,新农科具有多层次、多节点、多形态的组织结构特征。模式3在勾添第四螺旋创新主体基础上,继承了模式2中“大学-产业-政府”(UIG)的关系网[17],新农科知识生产亦展现“农林高校-政府部门-农业产业-涵盖新型农民等公民社会”主体互动创新的协同关系,即学科建设结构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单维线性,而是涵盖多层、多节以及多种形态的多维网状。此四重螺旋赋予了原有三螺旋以公民社会这一赖以生存的适应性情境,从而创新了新农科知识生态系统谱系[18]。这种多维网状的组织结构有助于促进各利益主体、领域间的跨界融合。
第三,新农科体现组织主体间竞合的非线性协同特征。新农科知识创新谱系表达的是一种竞合机制,它强调主体网络虽源于合作协同,但存在内在固有的竞争特性,反映的是竞争与合作的特殊平衡,即知识生产模式视角下新农科创新组织主体间不再是简单的竞争或合作关系,而是呈现出一种竞合共存的非线性协同状态。这种协同性有助于促进不同主体间的资源共享、优势互补,相对应地,新农科建设主体应表现出一种开放性和包容性特征。总之,竞合既体现了各主体间的紧密合作关系和独特优势,也反映了他们在新农科建设中的积极态度和开放精神,从而不断拓宽新农科知识生产的边界和视野。
模式3背景下,空间集群和部门集群构筑知识创新的网络主体,新农科建设需根据自身学科规律和知识生产模式演进趋势突破传统的学科组织模式,以多主体合作聚合农科创新,开拓更加灵活宽泛的研究网络:
3.1.1 打破单维度、传统型的新农科知识生产部门集群
随着知识的溢出,大学服务社会通道不断扩张,社会服务功能属性日益突显。新农科建设需重视不同主体部门、社会要素协同整合的知识创新增值效应,形成模式3中多重螺旋多元利益的协同创新网络大势所趋。聚焦新农科建设部门集群,高校需积极对接社会需求,对新农科知识资源协调整合,调整专业门类,扩充新农科知识容量;产业积极进行院校合作,加快农科成果转化,促进新农科面向经济社会需求,锐意创新;政府发挥统筹能力,政策引导鼓励新农科多、跨、超学科发展,设立新农科专项基金扶持,释放新农科建设内生活力;公众通过参与研发、实践聚类等方式积极投身新农科建设。
3.1.2 构建互补性、创新型的新农科知识生产空间集群
科学技术的创新,使知识生产与实践不再局限于传统面对面的实体环境。随着教育部等对线上线下教育融通的推动以及对在线教育健康发展的规范,混合教育模式逐渐被大学教育所认可。聚焦新农科建设空间集群,需利用好新科技平台,如慕课、腾讯会议等,打破知识研究与学术交流的时空限制,形成虚实结合、线上线下一体的知识空间网络。利用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先进技术,为学生创建高度仿真的农业实践环境,通过模拟场景进行实践操作,加强学生对农业知识及其生产的直观认识和技能掌握。在通过信息技术工具用好虚拟与实体设施基础上,带动新农科多角度、多方法研究,实现研究范式的互补。
3.1.3 遵循竞合、共同演进的新农科知识生产创新逻辑
新农科知识生产利益共同体的形成,需明确多合作主体间的组织关系势态,认识到在新农科建设中,单一主体难以独立完成复杂的知识生产任务,需建立竞合的合作观念。建立正确的竞合观念,需通过构建多主体合作机制,包括建立高校与各部门主体有效的沟通渠道和协作平台,确保彼此间的信息畅通和协同高效;通过制定合作规则和协议,明确各主体的职责和权益,保障合作顺利进行,通过资源共享、优势互补等方式,实现多重主体间知识、技术、资源等方面的共享和优化配置,拓展合作广度和深度。从而在遵循竞合、共同演进的合作关系基础上,实现新农科创新研究网络的有效聚合。
新农科建设核心在于新农林知识体系要符合时代发展的科学规律[9]。当前,新质生产力成为产业革命和技术革命新背景下的关键词,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就是通过运用新农科知识生产所获得的新技术、新方法和新要素,推动现有生产力转型升级。宏观上将新质生产力概括为新科技、新能源和新产业及其融合发展,新农科知识生产需依托新科技布局谋划当前及未来农业新业态,以新科技元素支撑并引领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发展。
3.2.1 新农科知识生产基础研究环节融合多型多样新科技元素
随着劳动对象逐步从传统有形物质对象延伸至信息、数据等虚拟劳动对象,新农科知识生产亦需引入新科技元素支撑应对这一社会发展的转化。对此,新农科改革要注重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生物技术等新科技元素衍生的新型学科多维度、多节点聚合地融入新农科知识生产环节,实现新型信息专业学科与农业学科知识的深度融合。从而通过掌握新质生产工具,纵深推进农科学科与当前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融合应用,实现农科学科发展与“硬科技”的结合,搭建农科学科全新的复合知识体系。
3.2.2 新农科知识生产应用研究环节注入先进精良新科学技术
通过新农科知识生产服务农业新质生产力培育,需将当代农业知识的应用实践与先进科学技术的发展紧密结合。在实践研究中,通过推广智能化农业设备,利用物联网、传感器、机器视觉等技术,实现农作物的精准监测、管理和自动控制、利用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为农业生产提供强大的计算和存储能力,通过信息化技术、智能化设备进田野,升级改造高科技农业系统生产力,实现知识灵活运用,创新现代农业形态,实现新农科发展继传统农业、机械化农业、信息化农业之后更高层次的农业产业的建设目标。
3.2.3 新农科知识生产建设过程持续强化新科技人才的培养选拔
新农科通过知识生产、科学研究、技术创新和知识积累,从而探索新的理论、技术和方法,以服务现代农业的发展需求。这一系列新知识新技术需要科技人才的参与来实现,新农科知识生产离不开高素质人才支撑。因此,必须重视新农科人才培养工作,持续强化新科技人才的培养选拔,通过加强相关专业建设和改革,完善课程体系、培育创新能力和实践能力拔尖人才。通过加强师资队伍科技素养建设,引进具有新科技元素背景和农业领域专业知识的高阶优秀人才,为新农科发展提供强有力的人才保障。
新发展背景下,新农科需要以现实主义态度回应时代需求。模式3所融入的超学科科学范式,以复杂实际问题为研究支点,强调以问题域引导基础科学、应用科学知识的网状聚合[19]。结合Hall等[20]提出超学科的四阶段:问题发起-概念化-开展研究-转化,提出实现新农科的超学科发展,需深化对新农科超学科发展的认识教育,建立新农科超学科发展研究团队,以及重视新农科学术企业的萌生发展。
3.3.1 深化新农科超学科发展认识教育
要认识到,新农科建设需关注鲜活的、实在的社会现实问题让新农科变得有力、有效、有用,而不陷入知识精细化、碎片化的窠臼中。深化新农科超学科发展认识教育,需强调以国计民生问题为主线,打破学科、社会、科技间的藩篱,在实现学科耦合基础上,以复杂实际问题为研究支点,推动社会计算学、金融科技学、空间计量经济学、技术哲学等与农科糅合,建设共生相融的新农科生态。通过开展相应认知教育等方式,深化新农科超学科发展认识,培养具备超学科发展思维的人才,从而推动新农科超学科的发展服务于乡村振兴、农业农村现代化等国家战略需求。
针对农业发展复杂实际问题,组建不同学科领域,诸如农业科学、经济学、环境科学、社会学等领域专家,不同视角全面系统地分析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目标所面临的挑战和机遇,集中利用超学科知识生产的优势,组建多学科、跨部门工程,攻关农业“卡脖子”技术、开发适应新农科与大农业超前发展需求的前沿技术。对于属于较强梯度的高等农林院校,可以着力打造关于农科新兴交叉学科发展特区,发展生物技术与生物农业、人工智能与无人农业、乡村形态与康养农业、人类营养与健康农业等与社会议题紧密结合的交叉课题[21],从而在形成集中的研究目标基础上,对新农科建设进行深入探索,而服务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发展。
3.3.3 重视新农科学术企业的萌生发展
超学科发展逻辑根据问题解决框架,设置不同知识域中的知识参与和再组织,形成多层次、多维度、集群式的网状知识群,催发学术企业的诞生。在新农科建设中,一方面,可以积极引入学术企业参与,根据其市场敏感性和创新能力,利用其市场化和营利性特征,推动新农科研究成果的实际效用转化,并倒逼农业知识生产与科技创新的发展。另一方面,在超学科发展指引下,学术企业与高校科研机构建立起紧密合作关系,大学主体聚焦学术企业灵活的组织方式和网络型结构,破除体制性壁垒,不断扩张大学社会服务通道,以此建立起的知识联盟和多主体协同创新的学科研究体制范式,可以使大学更加适应当前社会的多功能需求。
3.4 培养战略复合型人才,实现新农科对农业强国建设的智库支撑
知识生产模式的演进,突显教育、科技、人才彼此促进、融合共生的集成逻辑,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加强高等教育新农科建设,加快培养农林水利类紧缺专业人才。面向现实急需的新农科人才培育,需明确其培养目标、构建其核心能力并革新其培育路径。
在强国建设的宏伟蓝图中,农业发展现实需求情境,赋予新农科建设多重任务。新农科强调培育基础宽固、面向社会、全面发展的新一代农业科技人才,不仅要培养其良好的道德品质、扎实的专业知识、还要使其具备出色的组织协调创新能力。不仅需要扎实农业科学基础,将知识技能灵活运用于农业生产实践,推陈出新贡献农业发展新方案,同时,对标新质生产力推进新农科建设,还要德育与智育并重,注重其团队合作精神及其社会责任感的培育,传道授业的同时,培养其知农爱农、懂农敬农情怀,最终通过人才培育一系列目标的叠加为乡村振兴、农业强国建设战略的实现提供强有力人才保障与智库支持。
新农科人才培养是在应用适应性情境中,面向国家战略、服务社会需求而进行的跨学科或超学科的异质性人才培养,强调在复杂的问题解决情境中培养学生分析、解决社会问题和农业技术难题并进行多元知识整合、重构、再创新的能力。这种基于应用范式的人才培养需走向特色化、多元化,应融入更多的市场性、经济性、应用性逻辑考量,采取市场价值、公共价值、社会价值构成的3种价值融合的开放式教学方式,以多维网状的创新知识系统、不同知识域的异质性知识为主要内容[22],培养多重能力价值内涵的、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卓越创新型和复合型科技人才,横向布局集科研、管理、支撑、转化等不同力量人才队伍,培育高质量国家农业战略人才力量。
面向新农业与大农科,在建立知识生产创新协同网络基础上,秉持“产教+科教”双重融合,实现新农科人才培养的根本变革[23]。需以未来农业发展为导向,聚焦农业科技创新重大任务,聚合科研教育资源,完善科研教学平台,建设区域共享实践基地,通过深入产学研结合、联合培养、人才互流,贯行联合攻关、实战历练理念,建立包含专业教师、科研人员、企业导师等多角色多层次的教学研究团队进行有组织科研。在构建科教融汇、产教融合动力机制基础上,形成人才、科研、利益、责任和权利捆绑的共生圈,激发各类人才创新创造创业活力,同时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持续优化高质量科技人才引进、培养、考评、激励等制度政策,通过强化农业科技智库人才的使命性、创新性、复合性等多元特征[24],带动全国农业科教系统人才成长进步,打造世界农业科技人才高地和创新中心,以高水平科技智库服务农业强国建设的发展。
4 结论
加速推进新农科建设是我国农业教育科研领域的一项重要战略举措,它是新时代背景下涉农高校服务国家战略发展的重要抓手和创新航道。当前,我国新农科建设处于广泛探索与深化发展的交汇期,面对国内外发展大局的复杂需求与未来趋势,高等农业教育需展现出前瞻性的主动姿态与果敢行动,矢志不渝地推动新农科改革建设迈向新高度。本研究深度融合知识生产模式理论,以此为透镜,对新农科目标内涵、适应情景、知识形态及组织形态等多维度进行的深入剖析,不仅明晰了当下新农科发展的应有之义,在此基础上提出的新农科建设要聚焦于知识生产网络的创新性革新,积极拥抱融合前沿科技力量与未来导向的尖端技术,通过跨学科乃至超学科的知识生产组织方式,锻造综合素养与创新能力兼备的复合型新农科人才等建议,不仅丰富了新农科建设的理论内涵,也为高等院校、政府部门、社会机构等多方主体在新农科建设改革中的实践提供了参考框架与实践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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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舒雅(1997-),女,山西吕梁人,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农村科教政策与战略管理;何云峰(1973-),通信作者,男,山西翼城人,三级教授,博士生导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农村科教政策与战略管理;高志强(1964-),男,山西中阳人,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高等农业教育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