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东的长江、黄河,各自奔流,互不交集。然而,却因随之入海的泥沙位移汇集,联袂造就一大奇观——黄海滩涂。而我所居住的城市就坐落在曾经的滩涂之上。
生命之树 从然 摄
十多年前,我有幸在飞机上瞥见其全貌。透过舷窗,探身俯瞰。海面上的微波轻轻荡漾,缓缓拍打着陆地的边缘,海的蓝与沙的黄相遇,惊艳撞色,浑然天成,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顺着水陆交汇之处向西眺望,广袤的条状地带便是亘古至今的黄海滩涂。
我曾多次走进这片太平洋西岸、亚洲大陆边缘最大的沿海泥沙淤质滩涂湿地,感受自然的力量、生命的脉动和灵魂的洗礼。看似平淡无奇的滩涂生机勃勃、元气满满,324种植物、680种脊椎动物、165种无脊椎动物在此生存繁衍。原始质朴的风貌、纯净充足的水源、庞杂肥美的食物,成为世界迁徙候鸟青睐的乐园,已被列为世界自然遗产。
向着大海的方向,行进在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的滩涂之中。丰茂的芦苇、茅草、盐蒿……恣意生长,绵延铺展,茫无际涯。天空迷离低垂,散淡地悬于地平线之上,似乎触手可及。习习熏风夹杂着大海的味道拂面吹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不由沉醉其中。
到了秋天,茂密葳蕤的草木,便会五彩斑斓,成为滩涂的“调色板”。白色的芦花,一簇簇,一丛丛,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纷纷扬扬,呈现蓬勃的生命状态。染成黄色的茅草,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亮闪闪,迎风傲立,华丽温润,嵌于农舍之上,便是串串诗行。最是那如霞似火的盐蒿,热烈而奔放,能将整个滩涂的激情点燃。
小径旁边有一座观鸟屋,里面一片黑漆,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南侧墙上开着几个方孔,透出些许光亮。从孔里望去,一条河沟被树木遮蔽得严严实实,形成幽闭的空间,挤进来的阳光星星点点落在水面,水光潋滟,风来影动,恍若世外桃源。各种模样的鸟儿会聚于此,有的在喃喃私语、有的在悠悠对鸣、有的在嬉戏打闹、有的在翩翩飞翔……别有生趣。
穿越沼泽上的栈桥,登上观鸟亭,极目望去,黑色、白色、灰色的飞鸟,忽而直升云霄、忽而俯冲地面、忽而漫步草丛、忽而群起曼舞,自由自在、优哉游哉。这样的“嘉年华”和“真人秀”,每天都在上演。转身回眸,夕阳之下,一队丹顶鹤振翅飞来,高昂的头颅、黑色的长颈、洁白的羽毛、轻盈的身姿,高贵、优雅、灵动,瞬间成为众鸟的“主角”。“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鸟中仙子的出现,平添几多诗情画意。
这方滩涂因为丹顶鹤的到来,显得更加神秘、更为迷人。每年深秋,丹顶鹤便成群结队,从遥远的东北翻山越岭迁徙到此,尽情享用大自然的馈赠,逍遥地栖息、换羽、繁殖。冬天过后,返回东北。为让仙鹤长留于此,当地殚精竭虑孵鹤、训鹤、护鹤。一位东北女孩曾经在此养鹤,因为救鹤而牺牲。“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因她而作的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凄美哀婉,广为传唱。如泣如诉的歌声历经30多年,仍在这片土地上随风飘荡,吸引了海内外无数旅人在此盘桓、徜徉。
神奇的滩涂上,既有珍禽,也有异兽。沿着海岸向南而行,很快便到达同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中华麋鹿园。麋鹿,俗称“四不像”,原产于长江中下游沼泽地带的特有物种。后因气候变化和人为因素,汉朝末年近乎绝种。八国联军侵华期间,北京皇家猎苑仅存的麋鹿遭到劫杀和掳掠,导致我国本土麋鹿灭绝。后来,此地引进先前输入欧洲的麋鹿,漂泊海外的它们得以回归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滩涂湿地。
和谐家园 从然 摄
踏进麋鹿王国,机警的它们转头打量着进入领地的不速之客。默默对视之后,觅食、溜达、嬉戏,毫不惧人。远处的一群群麋鹿很是随性,一会儿奔跑,一会儿追逐,一会儿打斗,自得其乐。每到夏季繁殖交配期,便会上演“鹿王争霸”的好戏。成年雄性麋鹿身披威武“泥袍”,头顶峥嵘利器,高声发出鸣叫,在一轮又一轮的战斗中,争夺“王者荣耀”,最后获胜的鹿王赢得交配权。年复一年的繁殖,麋鹿已从引进时的39头,发展到现在的7033头,其中野生种群达3116头,繁殖率、存活率、年递增率均居世界之首。
循着滩涂继续南行,有个叫条子泥的地方,令人驻足流连。“潮起一片汪洋,潮落一马平川”是对条子泥滩涂最为形象的描述。每天两次涨潮退潮,潮涨潮落之间,形成了“辐射沙脊群”“一线潮”“两分水”“潮汐森林”等独特的滩涂景观。
每次潮水退去,泥螺、螃蟹、贝壳、沙蚕、白虾、水母、跳鱼等水生动物,散落在滩涂之上。赶海人立即拿起捕捞工具,拾泥螺、挖海蛏、追螃蟹、捡贝壳……满载而归的喜悦,洋溢整个海滩。
分享这些美食的,还有珍稀濒危的鸟类。与丹顶鹤、麋鹿并称“吉祥三宝”的“鸟中大熊猫”勺嘴鹬,便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这种自带饭勺的小鸟,用嘴在水下或烂泥里左右来回扫动觅食,小小的身形、萌萌的神态,十分逗趣,惹人怜爱。屏住声息,悄然离去,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温馨与和美。
仍在生长的滩涂,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新的景象、创造着新的惊喜、书写着新的传奇……
(作者单位:江苏省盐城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亭湖分局)
来源:中国自然资源报
责任编辑:张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