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珍

殷玉珍，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乌审旗农民，2020—2021绿色中国年度人物。获评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防沙治沙十大标兵，全国劳动模范。殷玉珍家的院子很热闹，猫沿墙头跑，狗在地上跳。院前院后都是树，冬天的树枝稀疏，树上的鸟窝很醒目。鸟儿在林子里拍打翅膀，扑棱扑棱。有只胆大的灰喜鹊，干脆把窝安在了屋檐下，就连敏感的猫头鹰也和她家是近邻。“我喜欢这些小动物，愿意跟它们讲讲话。动物们都有灵性，知道你对它的好，也能听懂你的话。”有时候往林子里走，林中的鸟儿一起叽叽喳、叽叽喳。殷玉珍说：“它们就好像在唤我的名字一样，特别有意思。如果没有树，哪来这些鸟？”

黄沙也是金沙银沙

采访时，正碰上殷玉珍家有喜事——添了100多只小羊羔。她家养了300多只羊，每年春头冬尾都是产羔期，自从有了林场她就开始养羊，产了小羊卖大羊，卖了羊买苗子再种树。已经有了7万亩沙漠林，为啥还要种树呢？殷玉珍说，“种的树不一样啊，树和人一样，也需要伙伴。各种树混着栽，树也不爱生毛病。”

沙漠里树多了，鸟窝也多了。

每年春天她都种树，“不种心里就难受”。2022年3月，她又订了几万元的苗子，谁知赶上一波疫情封控，苗子到了，却请不到工人。苗子不等人，推迟几天栽的话成活率就下降了。一想到可能造成的损失她就急得掉眼泪，白天黑夜睡不着觉。后来她在网上给工人订口罩，好不容易用各种办法把工人找齐了，谁知车又坏在了半道上，“没办法，只好先把苗子卸下来，把歪倒的车扶正了，再把苗子装上去”。等这拨苗子栽下去，她急得嘴上起了一圈泡，不过心里安生了。

殷玉珍种树也刨树。她有30多亩桃树林，5月水蜜桃、6月黄桃、7月鲜桃、8月毛桃、9月冬桃……能从夏吃到秋。但年头多了，树老了，结出的果子口感差了。这几年她开始刨老树，栽新树，同时引进不同的树种，前几年她栽的樱桃这两年挂了果。现在果园里除了樱桃和桃子，还有李子、杏子、枣子、梨子、葡萄、苹果等，甚至还引入了美国红提。

“我的林子现有100多种树，特别热闹。不信六七月份你再来看，有阳光，再有点风，树叶们就像无数双小手，一起摇一起摆，冲你招手冲你笑，个个活蹦乱跳的。”林子密了，鸟也多了，“以前林子里只有一种啄木鸟，现在都有五六种鸟了”。鸟儿们也不避人，把她也当成了树，时常大模大样地落在“树”上，殷玉珍很高兴：“它想和我聊天哩。”

因为种了树，不起风沙了，雨水也多了，整个大气候都变了。“以前太阳毒晒毒晒的，风一刮眼睛都睁不开，庄稼都被沙子打没了，啥都长不成。有了树，土壤也变了，沙漠也能长庄稼了。”2022年殷玉珍引进谷子新品种，长出的谷穗又粗又长，熬出来的米粥油亮亮。她家小米都走高端路线，一斤能卖45元，是不少城市各大超市的抢手货。

现在殷玉珍每年收入100多万元，“种树能人”成了“致富能人”。周边牧民都跟着她干，3000亩以上造林大户就有240户，“家家年收入都不低于30万元，习近平总书记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如果不撸起袖子加油干，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沙漠中“长出”生态园

殷玉珍种树出了名，常有人上门取经。2021年夏天，有个牧民骑着摩托车，跑了一天一夜找到她，想看看她是怎么种树的。“我把他引到林子里，问他家沙漠跟我这是不是一个样，然后再告诉他怎么种。”

经验都是摸索出来的，最初她在沙漠种树也种不成，但她发现，有的树被刮走了，有的树却活了。为啥呢？她围着树转圈圈，终于琢磨出了门道：先种灌木！用灌木挡风固沙，蓄水保墒，再层层设防，步步为营。她把这套经验介绍给对方，又叮嘱道：“在沙漠种树可不是立竿见影的事，一定要有毅力、有恒心。”最后留电话、加微信，“以后有啥事，随时随地可找我”。这样的帮扶对象名字，她手机里存了一大串。

沙漠中的谷子丰收了。

有位新疆来的小伙子，给她送来了哈密瓜种子，然后跟着她一起干，一住就是两个月。还有几位外地大学生，看了她的治沙故事，也想在沙漠大干一场，可又不懂技术，于是找到她。殷玉珍领他们到现场，连说带比划，言传加身教，“我虽然不会搬本本（读书），但要说沙漠种树我可懂，算得上土专家、土教授”。她愿意把自己的本事教给更多的人，“大家一起让沙漠变绿不是更好嘛”。

殷玉珍的林子里，建有500亩沙漠生态园，生态园做的是有机农业，“不打农药，不施化肥，不用除草剂，羊粪掺上杂草就是天然的农家肥”。好产品还要勤侍弄，她家小米之所以俏，就是从谷子出苗到收割，都要“锄七耧八”——锄七遍草、松八次土，而且整个过程都是人工作业。生态园由此创造了就业机会。殷玉珍的员工大都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我知道年轻人更能干，但上了年纪的人文化低，不好找工作，我想帮他们，让他们挣钱养家，跟咱一起奔小康。”

她在生态园种粮种果种蔬菜。2022年她家西瓜大丰收，个个都三四十斤重，一个人几乎抱不动。她种西瓜有诀窍：先在沙地里挖一米深的坑子，再将羊粪、树叶、草圪节掺匀填到坑里，然后再插瓜秧。头茬瓜蛋蛋先掐掉，后茬的才能长大瓜。殷玉珍喜欢动脑筋，无论治沙还是种地。

誓将造绿进行到底

如今的沙漠绿洲是殷玉珍跟沙漠较了半辈子劲换来的。1985年，19岁的殷玉珍从陕西嫁到了内蒙古，眼前的一切让她傻了：到处都是黄沙，没有一星点儿绿色，方圆十里就她家一户人家。这种地方咋种地？咋放羊？咋活人？她哭，她恨，但没用，最后她想通了，立下铮铮誓言：“要么死，要么就种树！”横下一条心：“宁肯种树累死，也不能让沙子欺负死！”

沙漠绿洲的树品种繁多。

第二年她就和丈夫外出打工，用工钱换回600棵树苗子，她全栽到了房前屋后，但最后只活了不到10棵。能活10棵就能活100棵、1000棵……接着种！有一次夫妻俩正在种树，突然刮起了沙尘暴，一时间天昏地暗，分不清东南西北，最后循着自家的狗叫声才慢慢摸了回去。她不放弃，继续跟沙漠“较劲”——先栽上耐活的沙蒿，再在沙蒿中栽上沙柳、杨柴、紫穗槐等灌木。就这样一棵一棵增加，一片一片延伸，沙漠也在一点一点变绿……

殷玉珍种树治沙的故事传开后，人们都称她为“治沙女王”。她最早种下的树现已根深叶茂，她的沙漠生态园也成了旅游打卡点。人们春天看花，夏秋采摘，并惊讶地发现，原来大漠不仅有孤烟、有落日，还有美景、有鲜果。

前两年，有外国游客到她的生态园观光，对沙漠美景赞不绝口，但却在厕所上犯了难——当地都是旱厕，而且没地方洗澡。殷玉珍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心要盖水冲式厕所。“现在好了，厕所盖好了，洗澡间也有了，也让世界看看咱中国沙漠的发展。”

作为全国劳模，殷玉珍去过不少劳模疗养基地，她觉得“咱这也不错”。于是她向内蒙古自治区工会提出申请，希望把生态园打造成劳模疗养基地。她还想建大棚，“把果树也圈到棚里去，让沙漠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瓜果和蔬菜”。她还种了30亩沙漠玫瑰，要把玫瑰产业链条拉长，做成玫瑰茶、玫瑰饼、玫瑰酱……

殷玉珍的目标是：不仅治好沙，管好沙，还要用好沙。“反正我是跟沙漠耗上了，这辈子跟沙没个完！”

责任编辑：贺治瑞